架子骨

AO3:Sugar_Coma

【LnL】飓风眼


Note:现代AU,梗的来源包含但不限于TM。本来觉得真没脸发出来,但好歹也磨了挺久,放这儿算存个档吧。


内森坐在学校门口石阶的最边上,尽量不引起过路人的注意,不知道第几次无谓地刷起了空空荡荡的消息列表。每当有人从身边经过时,他都会抬头看一眼,太多次的失望使耐心也变得不耐消磨。直到最后,他实在无聊到盯起了眼前石砖的纹路,那双他所等候着的锃亮鞋尖才终于在视野里站定。


“走啦。”理查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轻飘飘的,好像主人根本不屑于再多掷出哪怕一丝重量。可内森从不会为这样轻蔑的眼神感到恼怒,因为他知道任何热切的、赞许的、亲善的神情都是虚与委蛇的社交礼仪,只有现在的这个才是他真实的样子:理查德的样子。

“为什么今天这么晚?”内森站起来,对抗着猛然起身的眩晕感上前追了理查德几步。

“被社团那些无聊的人缠住了,他们简直可以一刻不停说到明年。”刚出校门,理查德便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细烟叼在唇间,似乎理所当然地侧身等待着内森替他点燃。可惜内森的火机似乎没气了,空打了好几下都迸不起火星。理查德带着一脸“要你有什么用”的神情回过身,扫兴地将香烟塞回了烟盒里。


两人沉默地走着,说是平和或是愠怒前的低气压好像皆无不可。直到某一刻,理查德突然暴怒地踢开了脚边的一个空易拉罐,转过头对内森说:“操,这个地方烂透了,我今天就要离开这儿。”

铝罐当啷撞在路边,与内森心悸的波动恰好贴合。


“离开……你想去哪儿?”

“随便哪儿,去火星都行,反正我一刻都不想再在这个破地方多呆了。”理查德略显烦躁地轻轻摇了摇头。他感到平淡无聊的生活像塑料薄膜一样把一切包覆得密不透风,他的茎刺无处伸展却不甘被压制,最终总要以某种方式冒出来。

“在外面能做到的事儿肯定比在街区偷点东西、欺负学校里的小孩儿之类的有意思得多。”正值人行红灯,理查德像庆功时的球队队员一般将手臂环过内森的脖颈,以一种诱导意味与自我表达融合得恰到好处的微笑表情继续说着。内森定定地盯着对侧的信号灯与磨掉了大半的斑马线在一晃而过的车辆后时隐时现,感到心脏正怦怦撞击着胸廓,一股细小电流般温热的张力缓慢地渗入了他被触碰的肩颈。

“但我们不能在学期中的随便某一天人间蒸发,会有很多麻烦找上来。”内森压低了声音,尽可能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好,”理查德闻言点了点头,冷笑着松开了手臂。他的声音随即干脆得像刀刃的反光,“那我自己走,或者找其他觉得这狗日生活过不下去,又不怕麻烦的人跟我一起。”

这句话的效果仿佛一支箭头一发正中了千里之外的樱桃核。内森知道理查德指的是他在论坛上认识的、跟他相谈甚欢的朋友:一些自命不凡,却也只敢拿自己所谓的真知灼见敲敲键盘的年轻人。这是一个长久以来心照不宣的游戏,两人的交锋也不过是走个连聚光灯都懒得打的过场。

“得了吧,除了我,你不会想和其他人一起的。”内森没有看理查德,近乎虚张声势地轻笑着,笑容中带了点谜底揭晓后的松懈意味。

“很好,那晚上八点。晚一分钟,我的车就开走了。”理查德心满意足地挑起了嘴角,将一根手指点在内森面前,像是在空气中给话语划上了着重号。


绿灯。理查德抬了一下手表示告别,而内森仍站在原地等待另一侧红灯的最后几秒。

他转头望向理查德的背影,不知第多少次地腹诽着:这种张扬的有恃无恐分明令人生厌,但自己分明就是被完全裹挟在其中了。他知道,理查德也知道,不管只是开车出去兜一圈,还是心血来潮地决定要浪迹天涯,他都不可能忍心错失任何一个可以与理查德独处的机会。这仿佛是一种特权、一种无条件的倾斜,某个安在他身体里一戳就痛的次品零件。每一次,当他苦等着一场只有他一个人赴约的约会、当他的手指不受控地一遍一遍点开那人的社交主页,他都恨不得找把钳子探入自己的身体,好把那个恼人的零件抠出来。可每一次,这样的尝试都会被理查德嗤笑的唇、夹烟的手指与仿佛永远颠扑不破的言语抚平。拜托,我知道了,不要走,内森心底的声音总在这个时候骤然倒戈,不受控制地变了动静,有时蓄不住真话的嘴甚至在对方面前就将其说出了声。



理查德将家门口几片被风吹来的碎叶片踢开,伸手按下了门铃。一阵在木质地板上奔跑发出的踩踏声由远及近,过了好久门锁才被拉开。开门的是托马斯,一个连看门镜都需要奋力踮起脚尖才够得着的十岁小孩,正低头拽着T恤的衣角。“爸妈和斯特拉瑟斯小姐都有钥匙,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早回来。”


“他们就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理查德有些诧异地将手搭在男孩肩上,“他们……得了,我知道,不是出差就是还没下班。斯特拉瑟斯小姐去哪儿了?”

托马斯拎起餐桌上的半包威化饼干,小跑着跟随理查德上楼。两个孩子的房间正好相对,相隔不到两米。“她没告诉我,但她说很快回来。”


“我觉得斯特拉瑟斯小姐讨厌我。你走以后,她可能很快就要辞职了。”托马斯单臂环着那包饼干,站定在两个房门之间的走廊中央,使谁都没法进门走开。“她根本不管我的功课,有时候直接把平板丢给我让我随便玩。就是因为我没有你聪明吗?可是我——”男孩喋喋不休地说着,像是想将大脑毫无保留地倒出来给他看。

“那是她的错,不是你的。”理查德打断了他,俯下身轻拍了一下男孩的脸颊。


周围的一切好像顿时被虚化了。理查德突然感到脑子嗡嗡直响,想要离开的欲望愈发灼人,像蚁群啃噬着他的理智,使他不得不极力按耐住手中发力的冲动。他讨厌这种温吞的环境,像是一个中空且缺氧的玻璃罩子。他的心底总是间歇性地燃起渴望刺激和打破框架的要求:去砸碎商店的橱窗、把站台前面的人推下铁轨、踢翻清教徒礼拜日集会的圣坛,或者什么别的,任何可以打碎这种芸芸所览的精致、乐观、平庸生活的举动。他并不恨他的家人,相反,他对他们怀有一种家庭成员之间恰如其分的爱——尤其是对托马斯。可他现在没有耐心表达这份爱意。


“听着,我周末要跟内森一起出去,今天就走。他们要是一会儿回来了,替我转告一下,好吗?。”理查德感到焦头烂额,决定在口出恶言之前主动结束这段对话。

“能带我一起去吗?”男孩睁大了眼睛,近乎哀求地抬头盯着理查德。“我好久没见内森了。”

“不行,斯特拉瑟斯小姐很快就回来了,你要听她的话。”理查德最后一次轻拍了男孩的肩膀,顺便从他怀中的饼干袋里抽出一条塞进嘴里,然后快速地关上了房门。



“你带了多少钱?”理查德突然开了口,声音随着呼啸的风声撞击着四壁。车灯划破街区的黑暗颜色,融进主干道的路灯光线中。他们跟随休息日前夜涌动的车流行驶了一阵,拐上通向城市边缘的匝道后,四下逐渐僻静起来。

内森自然清楚,但他仍然象征性地低头在背包里翻找了几下。“应该够了,反正还有卡和手机。”


理查德将手从方向盘上抬起,在耳侧空划了几圈表示不可理喻,继而顺手把内森的手机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他们会通过定位和付款记录找到我们,你是白痴吗?”内森扯住他的手臂试图夺回手机,车的朝向开始由于方向盘之上纠缠的动作左右摇动,车轮与柏油路面挤压滑动发出摩擦声。

理查德一边极力控制着方向,一边将内森的手机夹在指间高高擎起,继而以漂亮的动作将其扔出了车窗外,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还未等他们听见机体触底的声响,车已驶出了老远。


“你疯了?”内森瞳孔骤放,惶急地摇下车窗向后查看。他没戴眼镜,可怜的机器碎片几乎与昏暗灯光下的路面融为一体,在视线范围内再无处可寻。他回想起相册里网络保存的几百张鸟类照片还未备份,愤怒倏地窜上了头脑。

“那你呢,你也拿手机了吧?”内森愠怒地转回身,伸手探入理查德的口袋。理查德快速腾出一侧手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继续深入。内森干脆地乘机夺过方向盘猛打一把,车身骤然转向,被道侧护栏划出了一道长痕,尖厉刺耳的刮擦声同时惩戒了两双耳膜。理查德没有系安全带,整个人陡然斜倾,甩回方向的同时快速踩下了行车制动。所幸车轮随即止住了,冲撞并未严重到弹出安全气囊的程度。理查德惊魂未定地伏在方向盘上,一万句怒骂的言辞刚冒到嗓尖,回头却发现内森正将手臂悬在车窗外,手上拎着自己的手机。

“我也帮你处理掉吧。要不然,留着看尼采全集电子书吗?”理查德努力遏制着仿佛还跳在咽管子里的心脏,失语地怒瞠着内森敛在阴影中的脸。除却引擎的呜咽,四下阒寂,碎片的音色仿佛填得满整个世界。谁也没有动,内森感到了理查德身上冷杉和香蜂草的气味,以及他清晰可闻的心跳声,近在咫尺。


沉默仿佛塞满了一整个世纪。最后破冰的是理查德,他暂且把他那为情绪而牺牲的可怜手机抛到了脑后。“你知道我一直以来想做什么吗?”


“你说。”内森虽应了声,其实却八九不离十地猜到了理查德将要说出的内容。上学时,理查德每次谋划什么大行动前,都会以这样的语气向他提起。

“想想,我们终于远离了在家的那些束缚,我们可以做到任何事情!我想倒空哪家的抽屉但什么都不拿走,让他们清点东西的时候自己疑神疑鬼;或者给哪个大公司寄几个假装包着炭疽粉的空信封……或者放火,试试烧点儿什么?随便,我都可以,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理查德按着座椅的调节按钮半躺下去,将双腿交叠在中控台上,整个人呈一种愉悦的松懈状态。他眉飞色舞地说着,像是在谈论午饭吃什么一般用轻巧的语气点过那每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词汇。几股状似纤弱无害的气旋在蛰伏中缓慢聚拢,仿佛正蕴酿着一场席卷此岸的飓风。


内森扣紧了十指,努力使自己的意识保持理性运作,“真厉害啊你,这也跟你那些‘朋友’分享过了吗?”他带点扯谎意味地干笑了一声,“如果被抓到或者截图发给学校,小心通知书都被撤销掉!”他逐渐适应了黑暗环境的双眼可以在车外微弱的光线下辨清理查德抵在中控台上的苍白脚踝。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很快又像担心自己会被跟恋物扯上关系一样移开了视线,即使他随即意识到对方看不清也并没打算看清他的表情。


“你就想想,这么久以来,我们什么时候失手过?戴上手套,避开监控,事后引导一下讨论,就这么简单。他们得排除掉世界上所有人之后才可能开始怀疑我们。”理查德将右手搭在内森肩上,施压般将指尖按进他的锁骨两侧。“已经是‘这么久以来’了,宝贝,考虑一下你的沉没成本。”


这是他所期盼的,却又同时是他所恐惧的。他正站在一条单行线的中央,开着一辆在公路护栏上刮破了一道长痕的车,内森想。


“知道了,我会和你一起。”内森被触碰的那侧肩膀轻微缩起,声音干涩得像在喊一句并不认同的政治口号,“所以,我们能不能在因为疲劳驾驶再次撞上什么东西之前找到个地方睡觉?”


之后的路途一切如常,但在有人意识到之前,空气已经改变了。没有人有能力发现当下这看似普通的一刻,实则是所有事情的转折点。它像一场热病,悄无声息地攀上对此一无所知的寄主,而内森此刻已经开始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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